第四十二章 脱轨-《君见妖否?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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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只有这片喧嚣的、冰冷的、陌生的、属于“现代”的噪音与光影,将她残破的身躯与灵魂,紧紧包裹。

    妖界……真的崩塌了。

    他……真的败了。

    而她……回来了?

    回到这个她曾经逃离、如今却像异物般被吐回来的、所谓的“家”?

    脊椎处传来一阵剧烈的、空洞的抽痛,让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,却连一丝血都咳不出来。那截脊骨被强行抽离的地方,只剩下一个冰冷刺骨的虚无黑洞,仿佛连她存在本身的一部分,都永远遗失在了那片崩塌的废墟里。

    雨滴,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冰凉的水珠打在她脸上,混合着不知何时流下的、同样冰凉的液体。

    远处便利店的灯光隔着雨幕,晕开模糊的光圈。一个踩着滑板的少年匆匆经过,瞥了她一眼,嘟囔了句“流浪汉真多”,便加速滑走了。

    她躺在冰冷的、被雨水浸湿的人行道上,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发出的各种噪音,感受着生命力随着血液和体温一点点流失。

    手腕上,那点姻缘树纹的淡金光芒,终于彻底熄灭了。

    最后一点与那个崩塌世界、与那个人的联系,断了。

    黑暗如同潮水,温柔而冰冷地涌上来。

    这一次,似乎不会再有人撕裂虚空而来,将她从深渊里拉起了。

    也好。

    她模糊地想。

    这样……也好。

    至少……

    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,她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、极近的叹息,像是幻觉,又像是来自她空荡荡的胸腔深处。

    雨,下得更大了。

    将她与这个格格不入的世界,暂时冲刷在一起。雨下了整整一夜。

    花见棠醒来时,天是种浑浊的灰白色,像是被水泡过的旧报纸。身下是粗糙的水泥地,寒气透过单薄的、沾满泥污和可疑污渍的衣裙,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。那衣裙还是妖宫那身云锦星纹裙,如今破碎不堪,银线绣的星斗被泥污糊住,暗淡得像熄灭的灰烬。

    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。

    尖锐的、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拆开重组的剧痛,瞬间席卷了她残破的神经。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嗬嗬声,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发。不仅仅是皮肉伤,那截脊骨被强行剥离的空洞感,仍在持续不断地吸食着她的力气和生机。煞气荡然无存,体内只剩下枯竭的经脉和微弱到几乎探查不到的心跳。

    这不是受伤。

    这是根基被毁。

    又躺了不知多久,直到天色由灰白转为更清晰的惨白,远处早点摊的油烟味和嘈杂人声越来越近,她才凭借着一股近乎本能的对“被发现”的恐惧,挣扎着,用尽全身力气,一点一点,把自己挪到了旁边一条堆满垃圾桶的狭窄小巷里。

    腐烂的菜叶、外卖餐盒、一次性塑料的气味混杂在一起,冲得她一阵阵发晕。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,她急促地喘着气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火辣辣的疼。

    她回来了。

    真的回来了。

    可这里,还是她记忆中的“现代”吗?

    巷口偶尔走过的行人,穿着她熟悉又陌生的服饰,脸上带着匆忙或麻木的表情。他们手里拿着扁平的、发光的“板砖”(手机?),对着说话,或是低头用手指快速滑动。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反射着冷硬的天光,玻璃幕墙刺得她眼睛生疼。空气里飘着汽油味、香料味,还有一种无处不在的、低沉的、由无数机器共同发出的嗡鸣。

    一切都那么“真实”。

    却又那么虚假。

    真实在于触感、气味、声音,虚假在于……她的灵魂,她刚刚经历过的崩塌与死亡,与眼前这一切格格不入。她像是一个被强行塞进不合尺寸躯壳的游魂,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排斥。

    妖界是真的。

    子书玄魇是真的。

    那场毁灭一切的战火是真的。

    她脊椎处空荡荡的剧痛,也是真的。

    可这一切,要如何与眼前这个充斥着汽车尾气和电子屏幕的世界共存?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饥饿和更深的虚弱开始主宰她的意识。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茫然与剧痛。她必须动,必须找到食物、水,一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。

    扶着墙壁,她踉跄着站起来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破碎的裙摆在肮脏的地面拖曳。走出小巷时,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洒下来,刺得她眼前一阵发黑,几乎站立不稳。

    街对面是一家便利店,明亮的玻璃窗后,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包装食品。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店员正靠在收银台后玩手机。

    花见棠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唾沫,胃部传来灼烧般的绞痛。她需要食物。

    她习惯性地想从“储物袋”里摸点东西——随即僵硬地想起,储物袋早就在妖宫崩塌时不知失落何方。里面还有涂山月塞给她的零嘴,离煞偷偷放进去的伤药,还有……子书玄魇某次随手给的一袋子灵果,说是给她当零嘴,却被她一直舍不得吃,小心留着。

    都没了。

    什么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她摸了摸身上,连一枚这个世界的硬币都没有。云锦衣裙的口袋里空空如也。

    怎么办?像乞丐一样去乞讨?还是……

    视线扫过街角监控摄像头冰冷的镜头,她心头一凛。不行,不能引起注意。她这副样子,这身打扮,太古怪了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,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袋东西走出来,随手将找零的两枚硬币丢进了门口一个写着“爱心捐款”的透明箱子里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    硬币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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